虽然他也忘记了,那是那一年。
“你给我看过你小时候在天坛拍的照片。”袁北说。
汪露曦将信将疑,她翻开手机相册,将那张照片放大放大再放大,袁北手指了指,在她身后,天坛丹陛桥的另一边,一个男孩子入镜,面无表情比了个剪刀手。
照片上的游客其实密密麻麻的。但只有他们两个,在那一刻,望向了同一个镜头。
那是袁北。
……
汪露曦根本就不相信。
她把那照片放大最大,然后仔细对比袁北的脸……好像确实有点像,照片上的男孩子和此刻的袁北神态接近。人的五官会变,但气质和神态,大差不差。
“……我都起鸡皮疙瘩了袁北!你别吓我!”汪露曦龇牙咧嘴,“这也太巧了吧?你那天也在天坛?去玩?”
“我忘了。”袁北说。
依稀记得是妈妈那天从国外回来,顺便看看他,只有一天时间,妈妈问他想去哪,其实袁北哪也不想去,但是又看不得妈妈失望眼神,就随便说了个,天坛吧。
那句讲解词怎么说的来着?
天坛,体现了古代中国人的宇宙观。
天圆地方,即便天地浩大,也总有尽头,尽头之处,有缘之人会相逢。
“……”汪露曦哑言了。
她呆滞看着那照片,不知道如何形容此时心里波动,如果这会儿给她插上个心电图,一定会监测到她的心跳在巨幅跳动和一条直线间来回更迭。
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。
可袁北的神情又是真真切切的。
他嘴欠,爱开玩笑,但绝对不会是在这种事情上。
因为知道她会在意。
……
汪露曦咬着嘴唇,低着头。
电影播了什么,她完全没有注意,只觉得吵闹,思忖半晌,放下薯片起身,拿来了自己的拍立得。
“好神奇啊袁北,”她期期艾艾看着他,“我们再拍一张吧。留个念。这次你表情好一点。”
“什么叫好?”
“就是笑一笑啊。”
“我拍照不会笑,真的,”袁北说,“我发小说我毕业照像是刚挂了科,工牌上的照片也像是公司快倒闭了。”
汪露曦鼓励他:“没事没事,努努力嘛,来。”
举起拍立得,调转镜头,咔嚓一张。
袁北果然没笑。
表情像是凝固了。
汪露曦回手就是一巴掌,拍在袁北肩膀上:“别浪费我相纸!嘴角提一提好不好!”
说罢伸出手去,捏住了袁北的下巴,手动引导。
袁北倒吸一口气:“你这小姑娘怎么总动手呢?”
他抓住了她的手:“我都说了我拍照不会笑。”
汪露曦看着他们交叠的手指,忽然爆发了:“笑一笑!你以为我很想笑吗袁北!我又没别的要求!只是想跟你拍张照!你笑一笑好不好!”
……声线忽然有点扭曲。还有些潮意。
这把袁北吓到了。
他确定自己没听错。
小姑娘眼睛红了,好像蒙了一层水,在电影画面流转的光影之中,格外清澈。
“……干什么这是,”他重新正了正坐姿,捏住她的肩膀,把人往身前带了带,自己则在她的身后,“拍吧,我努力。”
汪露曦深吸一口气,再次举起了拍立得。
咔嚓。
取景完全是靠感觉的,也不知道有没有拍得完全。
在等待相纸显像的几秒钟里,汪露曦始终低着头,直到两个人的脸出现在画面里。
她望着镜头,笑出了两排牙。
而袁北在她身后,轻轻弯了弯嘴角。
他的眼睛看向她的方向。
目光似有重量,落在她的身上。
……
心跳终于自悬崖坠落,再无声响。
很久的一段沉默。
汪露曦腾地一下站了起来,扭头便往房间走。
“我困了,你看你挑的电影,无聊死了。”
袁北却叫住了她:“汪露曦。”
声音很平。
不知有无后文。
汪露曦没停,也没回头,只摆了摆手:“睡觉!明早迟到了害我玩不成,我要打人的。”
“晚安。”
她关上了门。
房间很静。
汪露曦背靠着门,大口大口地呼吸。
今晚她在袁北这里收获了两样东西。
千头万绪好像毛线团,她真的不知道怎么理,这归拢线团的滋味,既心酸,又欣慰。
心酸是因为他写给她的那一幅字——莫愁前路无知己。
袁北把这句话送给她。
欣慰,则是因为手里的这张照片,已经被她捏出了褶皱。
在她冲着镜头努力笑得真实时